“是，是大哥的事情。”
直到此时，他才抬起头来，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啜一口。
仿佛刚才从书房外传来的声音，只是一场刚刚醒来的梦境。
只剩下那个面容阴鸷的老者，靠坐在柜台近前，脸上全是惊恐至极的表情。
向绌微微一笑，看向明吟，“他的口气比你还大，听着甚是有趣。
卫韬随口问了一句，却是自失地一笑，“反正马上就要将你打死，知道你的名字也没有什么意义。”
停顿一下，他又一咬牙，“我回去便着手遣散帮众家属，回头真要是做起来了，那就不能留手，大不了舍了南城根这片污糟之地，当个无牵无挂的流寇也是自由。”
齐州节度副使向绌淡淡道，“是啊，我也是有些好奇，此人究竟有什么本事，又是怎样的实力层次。
“不用了，二公子无须太过费心劳神，再说好好的商铺被自己人砸烂，也是无端的浪费。”
一道穿着大红衣袍的身影，缓缓从外面走来，就站在小院门外。
“再往深里想一层，青麟山和巡礼司虞鹤元走得近，如今虞常侍下落不明，极有可能已然身死，再加上虞常侍上头的那位符太常又失了势。
“先生请讲，吾等纵然上刀山下火海，都不会皱一下眉头。”
“有意思，像你这样的教门道子，确实有些许狂傲的资格。”
卫韬随手甩掉手上尸体，缓缓靠近过来，“就让我将你打死，然后再去将那个老女人一并打死，在黄泉路上，你有的是时间和她慢慢交代。”
犹如深海大浪，一波波笼罩在自己身上。
“但老夫却是武道宗师，遍观整个青麟山，也就只有宁玄真在吾之上！”
十一只肉瘤高高鼓起，背后骨刺剧烈疯长，猩红血网环绕其上，形如一双如血鲜红的翅膀。
“你说杀的这个女人吗，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而已。”
阴鸷老者微微皱眉，领人向内走去。
眼前莫名浮现出府城郊外的腥风血雨，顿时如入冰窖浑身发寒，就连意识都是一片空白。
“回先生的话，都安顿好了，就在老爷夫人上次栖身的院子，除了先生自己之外，就再没有其他人去过。”
卫韬面露欣喜笑容，大红袍服下的身躯轰然膨胀。
那个人就在那里，她却没有办法去为父兄报仇。
“这，这就是她想要培养的教门弟子？”
“巡礼司竟然没有反应么，不应该啊，不过这并不是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。”
一侧，郑中丞已然陷入呆滞。
“你竟然接住了老夫的随手一击？”
就在此时，轰隆一声巨响。
大半院墙被卫韬一掌拍飞，无数砖石腾空而起，呼啸着朝着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砸去。
唰！
还有一道红色身影后发先至，甚至比激飞的砖石更加快了数倍。
南二公子听到此处，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，直接打断了她的话，“我今日傍晚回到府城，便听父亲说那位卫执事好像刚刚回到了府城。
为首的是一个表情阴鸷的老者，他抬头看看门匾招牌，面上露出一丝狰狞笑容，“覃三娘就是进了这里，然后再也没有出来？”
牧舫沉默思索片刻，“老弟是不是已经问清楚，这些人的来路根底？”
向绌瞳孔骤然缩小，心脏也剧烈收紧。
“若是让他当着我的面打死明吟……”
不过若是早知道他人就在府城，却是不至于坏了酒楼和茶馆的东西，待到明日老夫亲自过去走一遭便是，也省去了还要将人引下山来的诸般……”
齐州府城之外，节度副使外宅庄园。
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一缕猩红触丝，另外一头则连接在黑暗深处。
南二公子深吸口气，又重重呼出，“你莫非忘记了，在府城之外和三才门的那次争执，小筎是因为什么死的！？
此时此刻，明吟心中满是将要溢出的怒火与仇恨，如果能够将那个魔头杀死，无论任何代价她都愿意付出。
只剩下卫韬一个人，还留在大厅之中。
“我记住你了，你给我等着！”
陡然密集银色丝线飞舞，朝着身后攅刺过来。
生命的最后一刻，他死死盯着缩回黑暗深处的猩红触丝，喃喃自语着道，“妖，妖魔！”
卫韬又道，“商师傅，你们只用眼睛看，不用离太近，更不要开口打探消息。”
卫韬退回院内，眉头皱起，“两个玄感，还有一个武道宗师？”
南凌低下头，下意识搓弄着衣角，“我先回去了，二哥也早些休息。”
现在本应该是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，但此时此刻，整个店面却是一片漆黑，连灯火都没有点燃。
“感觉上比我这个武道宗师都要更强，这还要怎么磨砺培养！？”
牧舫点点头，“此事很有可能牵扯到了齐州节度副使，此人漠州武将出身，实力莫测高深，卫兄弟还是要小心谨慎从事。”
“吾历经无数血战，阵前斩杀无数！”
“卫执事我知道，他家里的酒楼和茶馆我也知道，但这两处地方为什么会被逯家打砸，又和大哥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还有皇极法印，并蒂生莲！？”
牧舫站在一旁，垂手肃立，没有任何言语。
“就连所谓的剑道宗师，也曾被我拖在地上摩擦撕扯！”
南二公子蓦地起身，在书房内慢慢踱着步子，“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？”
“更可怕的是，他已经不知道在外面听了多久，而我却没有任何的警觉与发现。”
他想要转头逃走，却在磅礴的压力下不敢稍动。
府邸内宅，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。
逯夋深吸口气，努力平复着有些激荡的心绪，“大人的消息，可否真切？”
向绌缓缓收敛笑容，眸子里一缕寒芒闪现，旋即消失无踪。
“这边收拾完，牧大哥就可以带着人离开了。
浑然不顾颅骨破开一道大洞。
大坑撕裂，数道漆黑裂隙朝着四面八方蔓延。
…………
“如何交代？”
钱没了可以再挣，挣不来就变卖了商行去乡下做个富家翁，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东西闹得家破人亡。
他嗅闻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。
南二公子疑惑问道，“大哥怎么了？”
中间摆了一张圆桌，桌上几碟精致小菜，还有一壶烫好的美酒。
说完后，他直起身体，一咬牙打开房门。
说完后，牧舫扭头就走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停留。
里面一片漆黑，简直伸手不见五指。
南二公子沉默一下，又追问道，“府城巡礼司郑中丞那边，对此事有没有什么反应？”
老者感受到力量的迅速流逝，心中充满恐惧，却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哪怕一个人影。
犹如融入夜风的身法也出现了一丝滞涩。
向绌又是一声冷笑，“称你一声明吟姑娘，只因看你是那位关门弟子的面子，如若不然，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，竟敢在老夫面前如此说话？”
停顿一下，他又补充了一句，“酒楼是开门迎客做生意的地方，不能从前门走，免得吓到了外面的行人。”
向绌一抬手，“郑中丞，明吟姑娘，请坐。”
两道身影相对而坐，吃酒赏月。
南凌没有直接回应，只是叹了口气道，“二哥或许还不知道，就在今天下午，和元一道卫执事相关的两处产业，被逯家新收的武师给打砸了。”
“回祁老，下午的时候，不止一人亲眼看到覃客卿砸了那间茶馆，然后便直奔这座酒楼而来。”
“青麟山，卫道子！？”逯夋猛地眯起眼睛，喉咙不自然涌动，还莫名有些发干。
“不好，明吟要被他追上！”
便在这一刻，黑红风暴席卷而至。
片刻后，所有动静尽皆消失不见。
向绌收回目光，“逯夋，你先下去吧。”
“当年我在漠州行营，曾经……”向绌端起酒杯，刚想说些什么，却转头看向小院门口。
南凌道，“就在今天下午，刚刚发生的事情。”
刚才你若是好言好语开口恳求，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给你办了，但观你说话的表情语气，是不是以为自己还是青麟山院主之女，在面对着一众弟子发号施令呢？”
又有一个身着黑底红纹官衣的中年男子，沿着院外小径慢慢走来。
其中一人开口，语气平淡问道。
不久后，商汴悄然从后面进来，“先生，我们基本上把整个府城都看了一遍，所有南溟商行的产业尽皆完好，没有遭到什么损失。”
唰唰唰！
仿佛秋风拂过树梢，又像是蜘蛛吐丝，落地成网。
除此之外，还有隐于暗处的武者，时刻关注着周围一切的环境。
明吟身形犹如风中精灵，在夜幕下悄然飘过一座座房舍屋顶。
向绌眯成一道细缝的视线中，清晰映照出那道恐怖狰狞的黑红身影。
逯夋说到此处，言语间更是多了几分迟疑，“之前大人目光如炬，一眼便看出南溟商行想要祸水东引，只是小的有些想不明白，为什么后来您却又改变了主意。”
南凌道，“大哥的意思是，他说的很多内容都是实情，事情又是逯家的武者做的，就算元一道卫执事要事后算账，那也不会算到我们的头上。”
咚！
地面剧烈震荡，以那道黑红交缠的身躯为中心，陡然向下塌陷出一个巨大深坑。
下一刻，黑红真劲汹涌澎湃，遮罩住了那尊仿若妖魔的身影。
“你，你为什么，不惧幽玄诡丝？”
精气神意陡然凝为一体，同时向上攀升到极致。
“吾少小从军磨练，意志坚刚如铁！”
轰！
滚滚闷雷炸响。
外面却是空空荡荡，已经不见一个人影。
“我不知道，不过街面上并未见到巡礼司的探子，想来巡礼司那边应该是没有什么反应。”
结果现在才过了不到一年时间，那人便站到了他必须要抬头仰望，甚至都看不清楚的高度。
明吟口中鲜血涌出，目光中除了绝望，还有浓浓的不可置信。
噗通！
一只血淋淋的人头落地。
吱呀一声轻响。
“我先做些准备，卫兄弟你放心就是。”
“既然今夜那位在书房外高抬贵手，你们两个暂时就无须担心有性命之忧，至于以后的事情，那就到以后再说吧。”
与此同时，郑中丞和老仆役同样拔升而起，身高接近四米，一左一右堵住了卫韬去路。
忽然，嘭的一声巨响。
牧舫倒了一杯茶，语气沉凝问道，“卫兄弟准备如何去做？”
“他硬吃了我的一记冲拳，竟然还能继续向前？”
主要看南溟商行的铺子，这两日有没有受到什么袭击。”
更何况如果不在此时和向绌这个武道宗师倾力联手，后面怕是就再没有了活命的机会。
向绌猛然回头，看向身后。
正所谓不管敌从何处来，吾只需向着一处去，甚至还有可能称赞一下他们的胆色勇气。”
吱呀一声轻响。
结果老爷子还没来得及拜访宴请，就发生了这种事情？”
向绌深深吸气，又重重呼出，“老夫小看了你，导致犯下如此错失。却是不知道将来该如何和她交代。”
那么除了无极宫的远水救不了近火，元一道还能剩得下什么？
说不得到时候我这个武道宗师上了青麟山，都能坐坐元一道主的位置。”
再往后，才是武道宗师向绌，竟然比他还慢了不止一线。
“区区教门道子，绝非老夫之敌！”
南凌听了，身体陡然一颤。
十数米外，向绌停下脚步，眼神冰冷森寒，咬牙一字一顿说道，“你竟然杀了她，你很好！”
向绌微微一笑，“吾自是知道他身后便是元一道，更是知晓元一道主修为极高，深不见底，但归根结底，整个青麟山也不过是宁玄真一人在支撑而已。”
挟裹着狂暴的黑红气流，夹杂着疯狂乱舞的血网诡丝。
太阳很快落山，夜幕如期到来。
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，仿佛从未有人推门而入。
“他就是元一卫韬？”
向绌微笑说道，“老夫没有别的意思，只是有些好奇，想要看看另一位被她看重的年轻人，到底有何过人之处，这就叫引蛇出洞，才可观之。
大哥还说因着北地乱局，商行生意受了很大损失，除了尚未回账的欠条外，还有很大一部分银钱投到了那座酒楼和茶馆里面，那边生意已经起来，却又不给反红……”
正是刚刚离开不久的逯夋。
明吟死死盯着他，咬牙一字一顿道，“你是卫韬！？”
“吾曾得绝大机缘，一举破境宗师！”
面临霸道堂皇，又兼有血腥邪异的一击，向绌七窍涌血，不退不让，不闪不避，双拳爆出长长骨刺，向前轰然砸出。
向绌眯起眼睛，“你自持实力，竟然已经狂妄到要打死一个武道宗师？”
“向副使今夜未在城中居住，倒是让本人一番好找，不过虽然不好找，一下就聚齐了这么多人，却也省去了我很多麻烦。”
说话间，卫韬已经喝完了杯中茶水，便顺手将杯子放到一旁的桌上，缓缓站直身体。
才能让他在不到一年时间里面，从别院外门弟子，擢升为道观镇守执事，甚至还能在此基础上连跨几步，又成为了青麟山的道子。
地面陡然多出一道深坑。
“如今再加上你一个，那便是五个！”
如此看来，青麟山似是盛产自视甚高的弟子，根本不管自身修为如何，便仗着一个身份大放厥词。”
“你……”
那人抬头看看天上明月，面上露出些许温和笑容，“我是来杀你们的人。”
轰！！！
一道庞然黑红身躯从鼓荡烟尘深处冲出。
立于大坑边缘，转身向后看去。
片刻后，他恢复身型，红袍覆盖体表。
又用脚底沾染的血迹，在地面缓缓写下一个鲜红的“五”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