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4章成全
秋风萧瑟，冷雨绵绵。
齐州府城中轴线的中央，坐落着一片厚重恢弘的建筑。
笼罩在淡淡水雾之中，看上去愈发给人一种森严之感。
时至正午，雨水非但没有变小，反而愈发大了起来。
从朦朦胧胧的细雨，变成了接天连地的水幕。
恢弘建筑深处，有精致典雅的亭台水榭，之间通过长廊跨水连成一片，是个散心观景的好去处。
就在最大的亭台之中，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靠坐软垫，面前矮桌上摆着几碟精致小菜，还有一壶烫的滚热的醇酒。
亭台四边又各自放着一尊半人多高的暖炉，内里烧得通红，外置熏香静燃，在愈发大的雨幕笼罩下，看上去有如朦胧仙境。
纵然外面秋风冷雨，寒意森森，却丝毫影响不到亭内清香阵阵，温暖如春。
锦袍中年男子端起酒盏喝了一口，又夹起一筷翠绿欲滴的青蔬慢慢吃了，满足地呼出一口酒气。
又是一阵沉默，卫韬一口饮尽杯中茶水，缓缓点了点头，“那就按商师傅的意思办吧，不过我还需要好好考虑两日，理顺一下思路，看怎样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。”
“宫苑，你确定要在此地与老夫动手？”
齐州节度使沉吟片刻，“那么按照你们的分析，最有可能的又会是怎样一种情况？”
“至于巡礼司的郑中丞，属下认为纯粹是因为他运气不好，正好遇到两位武道宗师交锋，随手被打死也是应有之意。
年轻人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，正准备叩头认错，再说些好听的消息讨取欢心，却有一声悠悠叹息自亭内响起，听之犹如梦呓。
黑暗退去，朝阳初升。
卫韬一指旁边的木凳，“坐下说罢。”
直到十数个呼吸后，才表情严肃，语气沉凝道，“此事重大，莫要胡言乱语，你说的这个消息，可是经过再三确认了？”
卫韬打开木盒看了一眼，面上露出欣喜笑容，“商师傅辛苦，所得已然出乎了我的预料。”
而在此期间，还有极淡的金色光芒混在猩红血色深处，甚至在一片黑暗之中投射出朦胧的金红光芒。
他们同样发生了巨大变化，连他也有些不敢确认。
“启禀先生，十八名弟子已经全部就绪。”
卫韬端起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，又陷入到对金刚秘法的思索之中。
还有，既然元一高徒置办的产业出了问题，也要派人过去好生安抚慰问，不要让人说出什么不是来。”
对面老者淡淡说道，“宫师妹身为定玄派主，修行的是定玄秘法，却来找我一个玄武道的老头子，吾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，能够帮得到你什么。”
“还望先生成全。”
卫韬闭上眼睛，声音有些疲倦，“所以在我看来，我出手帮商师傅疗伤可以，却是没有必要和他们一样冒着风险提升实力。”
老者垂下眼睛，沉默不语。
不过那个小丫头却不像他们这般，还能保持着纤细窈窕的模样，究竟是因为她同时修行了悦容术的缘由，还是说从我体内抽离的诡丝，已经和原本的有了很大不同？”
“先生，属下实力太过低微，空有为先生效死的决心，却是有心无力，无法为先生分忧。
他收起雨伞，躬身一礼，“属下有两件事情，要向先生禀报。”
卫韬面无表情坐在那里，仿佛在思考问题，又似乎是在走神发呆。
商汴垂下眼睛，低低叹了口气，“自从先生在那座荒山野林击杀白翎羽，帮属下报了师门被灭的血仇，属下这条性命便算是交到了先生手上。
但投入到其它功法上面，却又都不太合适。
“先生满意就好。”
忽然，亭台内又传出齐州节度使的声音。
放下茶盏，她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笑容，“今日吾前来寻找刘师兄，也是有些许疑问，想要请师兄为我解惑。”
“宁道主，宁玄真……”
卫韬微微皱眉，表情疑惑，“商师傅是什么意思，我好似没有听懂。”
“属下明白。”
“你处心积虑在玄武山门之外堵住老夫，所为的就是这件事情？”
商汴闪身进来，手中还拎着一只封闭严实的木盒。
宫苑没有直接作出回应，而是以缅怀的语气慢慢说着，“当年朝廷巡礼司的桂书仿，在武道修行上面乃是一代惊才绝艳的人物。
商汴有些疑惑地道，“来的是节度使府宅大管事，说的尽是宽慰讨好之语，还留下了一大笔银钱，作为馆舍修缮的用度。”
…………
“商师傅你和他们不同，当初在铁腿门曾经受过内伤，这么长时间过来，虽然已经痊愈，却是根基有损，导致精神疲敝，华发早生。”
悄无声息间，状态栏浮现眼前。
便想到刘师兄接触幽玄诡丝日久，或许能给我一些这方面的启示，也能让师妹拨云见日，得遇光明。”
老者眉头皱起，“宫师妹忽出此言，又是何意？”
沉默一下，他语气陡然变得严肃，“你有没有查到，到底是什么人出手，取了向绌性命？
年轻人起身，转身就要离开。
“半途而废只是刘师兄自己的说法，至于真实情况如何，谁又说得准呢？”
而且今天上午，属下从城内各个渠道打探到的情报，基本上有资格知道这一事情的，也都在隐秘流传着宁道主再度出手的消息。
忽然，风中多出哗哗响动。
当时他便觉得柳青缘麾下几个亲信有些奇怪，不过并没有太过在意。
紧接着，是第二个，第三个……
然后忽然脱离卫韬掌心，又准确没入到每个青衫社弟子身体各大窍穴之中。
“回大人的话，属下通过各种渠道确认，甚至亲自前往那座城外庄园查验，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无疑，节度副使向绌，齐州巡礼司郑中丞，都已经在昨夜身死！”
“宽慰讨好之语，修缮馆舍用度？”
………………
亭外年轻男子抬起头来，接着说道，“还有巡礼司郑中丞，也与向副使一起，在城外庄园死于非命！”
商汴躬身一礼，却没有离开。
这么多个日日夜夜，每每想到有这么一个武道宗师在侧，老夫修为境界却只在练脏层次，端得是夜夜不得安眠，犹如芒刺在背。
卫韬点了点头，“商师傅也累了，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，便回去好好睡上一觉，休息一段时间。”
商汴叩首一礼，语气愈发坚定，“回先生的话，青缘小姐曾来到府城，见过属下和青衫社弟子。
说到此处，他忽然单膝跪地，“因此还望先生成全，属下和青衫社弟子都愿意折上二十年阳寿，换取可以变强的那个契机！”
“今年给本府青麟山准备的礼品，不要再像往年那般弄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，要好好备上一份碳敬厚礼，到时候老夫亲自上山，拜访求见宁道主他老人家。”
许久都没有传出一点儿声音。
哗啦啦！
下一刻，卫韬洒下大量补益气血的丹丸，让他们大口吞服用以消耗。
“吾也是没有想到，刚刚准备以养蛊搏杀的方式培养一个新的孙道子，结果才刚刚过了几天时间，其中一只蛊虫便已然粉身碎骨，性命不存。
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位定玄派主。
甚至还连累着搭上了一位武道宗师，真是连吾都感到肉痛的巨大损失。”
“明白了，属下回去便开始着手安排。”
商汴先将木盒放到桌上，这才斜签着身子坐了，“第一件事，属下前段时日和张制卿走遍了府城周边，按照先生的吩咐收集那部古籍上描绘的物品，可惜收获不多。”
不过福兮祸所依，有些好处吃的时候开心爽利，却没料到之后却又会生出许多的烦忧，吾苦思许久也没有找到一个真正完美解决的法子。
卫韬沉默的时间更长，许久后才缓缓点了点头，“好。”
亭外年轻人抹去脸上雨水，表情严肃，语气认真，“大人您再好好想一想，昨夜向副使家宅出了如此大事，如果他还活着，府城之内怎么可能还会如今日这般毫无声息？”
“回大人，是向副使出事了。”
齐州节度使沉默许久，“一场秋雨一场凉，看天气如此变化，今年冬天怕是会愈发严寒。”
“刘师兄虽为玄武宗师，却是不要忘了，阴阳和合，阴极阳生，所以宗师与宗师之间，却也是有很大不同。”
商汴再次行礼，表情坚定，语气斩钉截铁。
能够打破重重桎梏，重现缺失古法所描述的幽玄诡丝，当真是令人惊讶诧异，感慨莫名。”
“向绌军中出身，据说又在漠州得遇极大机缘，一举破境玄感晋入宗师，就算是在整个齐州地面，能杀得了他的人绝对屈指可数。
他也是没有想到，齐州节度使反应会如此之快。
说到此处，他心中蓦地一个激灵，忽然闭口收声，感觉自己刚才的话似乎是诘问语气。
“我知道了，你们最近不要掉以轻心，等我查明了情况再说。”
很快浸湿了中年男子所穿锦袍，甚至沾染了下方软垫。
听说节度使府邸内甚至没有宗师坐镇，如果真要是被盯上了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，将这齐州节度使也一并送入黄泉才算罢休。
“柳小姐提到了，不过她还说了，对于吾等这些实力低微的武者，并不会受到太大影响。
说到此处，那人又补充了一句，“而且不止如此，属下听附近的人说起，好似向副使府中昨夜便乱作一团。
无数幽玄诡丝正在剧烈增殖，带着疯狂扭曲的气息，但很快却又被狠狠打压下去，被气血运行网络尽数吞噬，化作补益自身的养分。
“属下，属下并未见到他的尸体。”
商汴呼出一口白气，接着说道，“第二件事，今日节度使府衙遣人来了酒楼和茶馆。”
阴极秘法和皇极法印对精神身体强度要求更高，以他如今的状态还不敢说能够完全承受。
夜风寒凉，呼啸而过。
还有那些跟着我们从苍远来此的青衫社弟子，也是先生将他们从烂泥塘中捞起，给了他们活命的恩典。
就算平日里算是心腹，颇得宠信，那也少不了要挨上一顿训斥，若是因此而被大人生出厌恶之情，简直就是愚蠢到极点的自断前程。
怪不得那些人的实力层次也有肉眼可见的提升，原来根子还要落在这里。
“大人的意思是？”
他单膝跪地，看向卫韬的眼神更加狂热，表情也愈发恭敬崇拜。
如今此人横死，却是除去了吾心中一根尖刺，死得好，死得好啊！”
卫韬温和笑道，“商师傅事情做得很好，完全是出乎了我的预料。”
“出事，出什么事了？”
卫韬坐在廊下，手边放着已经凉了的茶盏。
“你们这个样子，没办法出去见人。”
“是，属下自从跟随主上身后，却因实力低微，寸功未立，心中无时无刻不在灼烧难过，早已下定了决心！”
卫韬默默思索，绕过渐渐平静下来的商汴，缓缓来到青衫社弟子之间。
齐州节度使瞑目思索片刻，皮笑肉不笑说道，“既然是亡人事件，交给六扇门处置就行。
下一刻，一只黑羽鹰雀穿透夜幕而来，落在宫苑身前。
“没见到尸体，伱又怎能确定向副使已然身死！？”
卫韬微微颌首，缓步走到摆放好的木椅上坐下，低头俯视着眼前面露狂热表情的一众青衫社弟子。
府城边缘，一座僻静小院。
“回大人的话，属下虽未见到向副使的完整尸身，却是看到了他的半片面皮。
卫韬摩挲着光滑的瓷杯，忽然回想起教门大比归山，在珞水短暂停留的一日。
明日你和府城蒋总捕头交代一下，声势要弄得大一些，文书再做得漂亮一些，明白了么？
宫苑打开铜管，从中取出一张字条，借助灯火细细观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