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3章坏空
珞水中央。
楼船破水分波而行。
最高一层的阁楼之中，暖炉生香青烟袅袅。
卫韬端坐桌后，手捧热茶轻啜慢饮。
在其手边，放着一条青色甲片串成的项链。
不时随着他的触碰叮咚轻鸣，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悦耳之声。
邢妱坐在一旁，将空了的碟子撤下，又换了几盘新的点心摆好。
“若不是新接手的福地出了些问题，我也不会从宗门北上齐州，更无缘在珞水河畔见到卫师弟的宗师风范。”
她擦了擦手，微笑说道，“自从被宫主安排任务后，我紧赶慢赶才给卫师弟做出这串新项链，还要加上送给倪灀师妹的礼物，总算是没有耽误了行程。”
卫韬很想说项链不重要，重要的只是上面的甲片，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，也只能是以茶代酒，表示感谢。
片刻后，庞阙斟酌着慢慢说道，“如果说天赋资质，修为境界，卫师弟能够成为元一道子，肯定有独到过人之处。
或许是已经走过很多遍的缘故，他对这条充满崎岖的暗洞很是熟悉。
“发现青色甲片，是否进行吸收。”
她在临死之前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所说的遗言，竟然是杀光定玄山所有练脏玄感。
他屏息凝神，轻轻一点。
他再左右看看，完全想不明白，自家姐姐和小珺姑娘为什么会表现出如此惊讶的神态。
阳光遍洒大地。
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。
最后只有一个人逃了出来，他的精神似乎受到了极大刺激，变成了一个疯子，直说教门定玄派就是一个魔窟，里面有吃人的魔物。”
很快来到傍晚，最后一缕余晖即将消失，天色渐渐变得昏暗。
喝完最后一口香茗，卫韬将茶盏置于桌上，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，似笑非笑开口说道。
卫韬摩挲着那串项链，微微点了点头，“我决定采纳你的建议。”
所以说，倒不如借助此次感悟玄影修巳龟蛇意境的机会，直接将明牝篇推升至圆满层次，如此或许便可以顺理成章天人交感，成就玄武宗师。
齐太全没有动，和它一起等待着所有丹丸没入尸体。
看到了其他许多同门。
默然许久，他一步步来到祭坛边缘，然后就在那里坐了下来。
我若是不走，怕是早已经被当做祭品，沉入到了弱水之中。”
就连端坐不动的道主，同样消失无踪。
庞阙心中震动，讶然抬头。
身体同样溃烂不堪，大片大片的毛发都已经脱落，露出内里鲜血淋漓的骨肉。
刹那间悦耳鸣响不停，金币数量次第上升。
吱呀一声轻响，殿门被关上了。
噗通一声坠入河中。
他缓缓伸手，触碰到尸体的手臂。
一道看上去有些消瘦的身影端坐桌后，恰好位于光暗交界的终点。
“我确实叛出了青莲。”
就在此时，凄厉啼叫忽然响起。
下一刻，石门两侧的灯火被点燃，映照出盘绕在石柱上的灰鳞大蛇。
以齐太全的掌心为起点，密密麻麻的裂纹向外延伸。
比起第一个问题，卫韬更关心的还是第二个问题。
他甚至来不及反应，神秘气息便轰然注入身体。
齐太全背负双手，缓缓说道，“风师兄已经不在，你也不用被封在这里助他吸收死气，出来跟我走吧。”
卫韬一个个功法界面看过去，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玄武真解明牝篇上面。
小珺幽幽叹了口气，“我也不想如丧家之犬般惶惶不安，但形势比人强，尤其是自从月散人出事后，教内局面便一日比一日混乱。
他陷入思索，回忆着和卫韬相处的点点滴滴，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两人有过交流的话题。
细致入微的变化随之到来。
玄武后山，谷尽水源。
若是实在不相信小女子所言，道子现在便可以取了我的性命，便不用担心后面是否会出现其他变化。”
至于门内的长老执事，他们都会全力配合，你放心大胆去做就是，真碰到拿不准的事情，可以问一问刘椽凕刘长老，让他帮忙参详建议。”
里面躺着一具干枯如柴的尸体。
“应该没什么大问题。”
眼眶内只有漆黑空洞，糜烂的鼻孔不停翕动，似乎是嗅闻出了熟悉的味道，便又缓缓向后退开。
“风师兄选定关门弟子容纳真灵。
“老夫已经开始领悟何为法的意境，凭你的实力，还杀不了我。
身前被金色阳光映照，身后却是一片目不能视的黑暗。
轰！
陡然间剧变突生。
数个呼吸后墨色丝线倏然从尸体内钻出，上面缠绕着一块碎片。
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。
时间悄然流逝。
小珺很快收回目光，低眉顺目随侍在侧。
结果你身为红莲座下候补圣女，竟然从那般宝地叛逃脱离，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怀疑，你所说的一切到底有几分可信之处。”
这一刻，在他的眼中，所有一切都骤然生变。
她很安心，就像是呆在宫里，坐在老师身旁。
“是，弟子知道了。”
比起龟蛇交盘破限七十段时的痛苦，明牝篇的提升仿佛便是春风化雨，润物无声，甚至让他感觉到了莫名的清爽。
“不要，小珺不是坏人！”
有如实质的死气，化解不开的恶臭，尽数从中散发出来。
阁楼内顿时陷入安静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
“以玄影修巳为镜，体悟感知龟蛇意境，再加上一直以来从未松懈的阴阳和合修行。
唰！
如柴尸体的腹部被剖开了。
唯有腹部高高鼓起，内里还在不断蠕动，仿佛有活物隐藏其中。
“还有更重要的一个问题，青红紫玄四座莲台，它们到底有多大？”
“庞阙来了，直接进来吧。”
又有密密麻麻的触丝在其中涌动不休，仿佛刺绣缝线，蜿蜒游转。
状态：融会贯通。
“一甲子前，我和师兄同时拜入玄武道中，成为最普通的外门弟子，幻想憧憬着明日的美好生活。
看不出男女，也看不出年龄。
同时避开灰鳞大蛇闪电般的扑杀。
毕竟以状态栏吸收物品的惯例来推断，越是傻大黑粗的家伙什，能够提供的金币就越多。
邢妱深深吸气，再缓缓呼出。
浓郁死气将齐太全笼罩在内。
隆隆响声中，石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。
只是在低头的一瞬间，她微不可查朝着卫韬所在船舱看了一眼，额头上不自觉地又沁出一层细密冷汗。
再次将阳光隔绝在外，所有一切掩盖在黑暗之中。
行云流水般在黑暗中穿行，每每都恰到好处避开一处处障碍，没有将速度降下半分。
身处的大殿不见了。
说到此处，她满是感慨，悠悠叹息，“一想到后面还站着你这位阴极阳生的大宗师，我心里顿时就安定下来。
卫韬哈哈一笑，浑不在意道，“邢师姐想去就去，到时候从船上给我找个向导带路就是。”
听到此处，卫韬真正来了兴趣，“弱水，它是一条河？”
一道漆黑罅隙就在近前。
内里粘黏着犹如角质的烂肉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腥臭味道。
“难道在附近，正有人即将晋入天人化生的宗师层次？”
他面无表情，屈指一弹。
弟子当初和他两度交手，也不过是侥幸赢了一招半式而已。”
许久之后，他一点点向后靠上椅背，缓缓闭上了眼睛，“出世洗心，入世炼心，这就是属于你的历练，对破开玄感晋入宗师也有不小的益处。
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道，“回道子的话，青红紫玄四座莲台，每一座都九尺方、五尺高，按照妖教老人所言，取的便是九五之数的寓意。”
还有腐败腥臭的味道随之传来。
啪嗒！
它的身体坑坑洼洼，许多地方鳞片都已经脱落，鼓起大大小小的血泡，内里清晰可见密密麻麻的墨色触丝，仿佛活物般在血肉间穿梭来回。
刚刚苏醒过来的邢闵也跟着抬头，却只见到了漫天飞舞的风雪，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现。
午后时分。
在他的面前，只剩下了一双眼睛。
明牝篇无声无息便来到了百分之九十的层次。
小珺表情苦涩，艰难说道，“道子相信也好，不信也罢，我也没有办法。
她点点头，再开口时已经暗暗改了称呼，“回道子的话，奴婢确实知道如何回去，不过往生之地并不是一个固定的地点，就算是我想要寻找的话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”
轰！
在邢妱眼中，楼船上方的天空已然变得截然不同。
卫韬比了下面前的实木圆桌，端起茶盏一饮而尽，面上顿时露出温和笑容，“既然你是从往生之地逃了出来，那么应该记得重返回去的道路。”
齐太全闭上眼睛，摩挲着冰凉光滑的白骨，又是一声低沉叹息。
殿内空空荡荡，只有一桌一椅一人而已。
唰！
所有的画面毫无征兆消失不见。
“所谓差之毫厘，谬以千里；一步之失，全盘皆输。
直至来到第二道石门。
变化渐渐停息。
它将手中的半把丹丸放入棺椁，又将剩下的最后一粒塞进自己口中，嚼也不嚼便直接咽下。
“你是红莲座下候补圣女，就算是红莲使不在，一向照应你们的月散人身死，也不应该成为你直接叛逃的理由。”
于是没有任何犹豫，第二枚金币投入进去。
面对着数步外的那个年轻男子，一股股寒意从她的心底升起，就像是小动物在面对最为恐怖的天敌。
齐太全背负双手，低头注视着水流汩汩涌出的洞口，缓缓走了进去。
卫韬直接将她丢给邢妱看管，自己则寻了处安静的舱房开始整理收获，感悟所得。
“我弟弟欠揍，已经把他打晕了。”
不过，在慢慢喝完第二杯茶后，他依旧是一副冰冷漠然的表情。
直到庞阙说完后许久，他才微微颌首，换了个话题，“我要闭关一段时日，近期山门的一应事务，还需要你分出些许时间精力进行处置。”
刚刚来到玄武殿门前，一道苍老的声音便从门内传出。
“往生之地，真空家乡，那是连我都为之神往的好地方。
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，无数画面在庞阙面前闪过。
那道身影缓缓坐了起来，“我想知道，我们这些个人，如今还有谁活着？”
不时还会刺破一只血泡，发出啪的一声轻响，将粘稠脓水滴落地上。
齐太全点点头，指间缠绕的那缕诡丝悄然飞出。
玄武龟蛇、四季为冬，五行主水、天之北陆。
精神意气凝为一处，借助此时恐怖的意境压迫，不断感知体悟玄念，浑然不顾那位天人交感的宗师是敌是友，身在何处。
小珺精气神仿佛都被抽空，喃喃自语道，“藏在邢道子船上，也是为了躲避他们可能的追捕。”
不久后，他有些出神地注视着横亘前方的石门，心中不由得浮现出许多已经模糊的场景。
或许只是短短一瞬。
哪怕许多岁月过去，哪怕师兄已经已经离开近十年之久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忘怀。”
只有向后坐在桌后的玄武道主，不知道在出神的想些什么。
就算附近有武者成就宗师，就算此人引动的天人交感看上去黑暗邪恶，那又如何？
难道对方还能跑到船上撒野不成？
却只见到一团犹如实质的黑暗，就在面前涌动不休，好似下一刻便会将自己吞噬淹没。
这样的话，我这个所谓的候补圣女的下场，绝对会比其他普通教众更加糟糕，能得一个速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。”
露出下方一尊漆黑如墨的棺椁。
庞阙做完午课，缓缓朝着玄武殿的方向走去。
“弟子和卫师弟接触并不算太多，不过也算是有一些了解。”
“说说吧，你隐瞒身份，潜藏在邢师姐身边，到底要做什么？”
邢妱和小珺同时愕然抬头。
以庞阙所站的位置为分界线，一道金色透过门缝深入进来，将左右分隔成了互不相连的两块。
小珺微微一愣，想不明白这位元一道子的关注点竟然会如此奇怪。
那是一双让他感觉非常陌生的，亮若星辰的双眸。
和风雪交加的齐州不同，地处中原的玄州近来一直都风和日丽，气温宜人。
他缓缓抬头，目光透过浑浊涌动的河水，看向漆黑如墨的天空。
山洞无风，烟尘久久都未消散。
从石门后一路绵延向下，不知通往何方。
卫韬微微皱眉，“你的意思是，往生之地还会到处移动？”
一块碎石从上方的岩壁落下。
这是一只半人多高的猴子。
齐太全默默听着，一直都没有说话。
咔嚓！
还有犹如实质的寂灭死气，就从烂肉龟壳之中传递出来。
卫韬若有所思，沉默不语。
龟壳没入手中消失不见，棺椁下方地面同时裂开。
此次北上齐州，在珞水航行一段距离，竟然就遇到了包括卫师弟在内的两个武道宗师，既是对我的压迫，其实更是一种无形的鞭策。”
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，便向后退出数尺距离，任由那块有着尖锐棱角的石块砸在地上。
“是。”
无论定玄山变成什么样子，都和他都没有关系。
他面无表情，低头看去，“天之道，损有余而补不足；人之道，损不足而补有余。
阳光带来生机，黑暗隐含死意，就在此刻会于一处，相融交织。
“你先去一趟灵明山，找山主借来那块灵明宝玉，我需要封存在里面的东西。”
做完这一切，他推开第二道石门。
哗啦啦！
就在此时，刚才还坚固如金刚琉璃的尸体肉眼可见的崩溃，化作黑灰洋洋洒洒飘落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