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7章交锋
北风自入夜开始,便愈发的大了。
从空旷无人的荒野低空掠过,呜呜呼啸鬼哭狼嚎。
乌云低垂,笼罩大地。
非但没有被狂风吹散,反而变得得愈发厚重,遮星闭月犹如大山压顶。
星星点点的雪花随风飘落,很快就像在地上撒了一层细盐。
不多时,雪越下越大。
从零星冰屑变成了鹅毛大雪,地面的细盐也很快堆积成厚重白毯,到处都是茫茫一片。
两辆马车缓缓行进在官道中央。
在后方留下两道笔直的车轮印痕。
拉车的马匹非是普通驽马,看上去异常神骏。
“名字已经没有了意义?”
那个闯入进来的玄感武者,竟然就这么没了?
刚才电光火石的刹那,他只感觉眼前一亮,然后一切都结束了?
那么,这个差点儿被门下弟子得罪的邋遢猎人,竟然是一位剑道宗师!?
陡然一声脆响,就从殿内传来。
虽然没有好菜,入喉的也只是最劣的烧酒,场中气氛却是相当热烈。
卫韬身似闪电,拳出如山,重重砸在青莲左右使同时推出的莲印之上。
整个道观顿时陷入到一片黑暗死寂之中。
洪家老祖微微一怔,随即一抓一搅。
他摘下斗笠,顺势坐到了黑脸汉子旁边,打开酒囊后深深嗅了一下,却又将塞子扣紧系好,“这酒闻着就太有力气,我怕消受不住,还是喝自己带的顺口。”
紧接着,一道温和的男子声音缓缓响起。
只因为卫韬已经掐住了他的脖颈。
还是五人齐齐开口,“今夜卫道子与我们相遇是因,对应的便是和我们同心归一的果,正所谓因果循环、一饮一啄、自有天定。”
不久后,马车爬上一个平缓的土坡。
洪少爷目光凝聚,落在那只须发皆张,惊惧扭曲的面孔上面,面色在这一刻陡然变得难看至极。
一个身材佝偻,须发皆白的老者拭去唇边血迹,朝着那座破败道观缓缓前行。
“还真有不怕死的。”
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,如果现在不是在做梦的话,到底是他疯了,还是这个世界疯了。
由远及近,最后在门前停住不动。
老者心中念头闪过,不由得捂嘴咳嗽几声,指缝间多出一缕殷红鲜血。
一道有些扭曲佝偻的身影缓缓抬头,满是皱纹沟壑的脸上露出欣喜笑容。
“这个又脏又破的猎户,竟然是个大剑师!”
荡起大蓬烟尘,掩盖住内里相互对峙的六道身影。
咕咚!
“哦?”
唯有那具屹立不倒的无头尸体,在诉说着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洪家老祖目光追逐着那道鬼魅般的身影,视线凝聚在卫韬不断变向的羽翼上,面上闪过些许恍然表情。
或许这便是上天感其心诚,才会为他赐下如此一份大礼。
而且是越强的宗师越好。
轰!
卫韬心中怒火升腾,却也借助反震之力猛然转向。
甚至给人带来莫名阴森恐怖的感觉。
众人拍了一通马屁,转头就要向他们口中的闻武师敬酒。
咔嚓!
“我姓卫,单名一个韬字,北地苍远人士。”
咔嚓咔嚓!!!
闻武师一动不动,仿佛在神游物外,眼睛却微微眯起,朝着门外看去。
闻衍淡淡道,“看出了我们的实力,卫道子为何又不寻机离去,而是要一直和我们坐在一处?”
甚至连同墙面,梁柱,屋顶,都被蛛网附着爬上。
“回去了你想要什么奖励,老祖宗我都依着你。”
至于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,那些人是死是活,他根本就不关心。
洪少爷想到此处,脸上反而浮现出浓郁的笑容。
“那就休息一下吧。”
左右交叉,前后遮挡。
老者喉咙涌动,咽下一口口水,当即深施一礼,带着弟子迅速离开了道观。
他的动作看上去慢吞吞的,完全就是个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。
“吾等不远千里赶来此地,和卫道子的目的一样。”
说到此处,他暗暗叹了口气,“幽玄诡丝编织的同心结,竟然诡秘玄奇至此。”
老者深吸口气,又缓缓呼出,在身旁男弟子的搀扶下艰难站了起来,
而是由黑脸汉子开口说道,“我们的时间宝贵,既然那个人没有惹到我们,又没有值得我们关注的东西,就没有必要在他身上耗费精力。”
但是,现在的闻武师,给他的感觉却非常别扭。
因此无缘追随武帝陛下东征西讨、平南破北,也就没有见识到何为横压一世的绝顶风采,实在是绵延一生的遗憾。”
“青莲左右使,剑阁三剑师。”
洪少爷猛地回头,便看到一只圆滚滚的东西从殿内飞出,噗通落在雪地上面,又向前翻滚了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。
轰隆!
哪怕是随便弄个铁片,都要比这把破剑更能吓唬人。”
说到此处,他缓缓叹了口气,“可惜百年前我只是个初入武道的孩子,比你现在都还要小了很多,实力层次根本不值一提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这样看来,这个年纪轻轻的灵明宗师是单独一人,不过想要拿下他,竟然还要两个青莲宗师和三个剑道宗师联手,他们简直是将狮子搏兔亦尽全力的心态用到了极致。”
六道身影却依旧在内凝立不动。
而随着老者的靠近,狂风呼啸,席卷冰雪而来。
众人纷纷转身,看向了声音响起的位置。
“既然如此,柿子要捡软的捏,老夫就先将他拿下,然后再专心对付剩下的五个人。”
“好不容易才和道子雪夜相逢,我们自然不能让道子独自走掉。”
老者缓缓闭上眼睛,一声慨然叹息,“在京城的时候还需要克制自己,如今来到这等化外苦寒之地,就能让老夫好好补充一下消耗,顺便也好打打强忍了好几年的牙祭。”
卫韬垂下眼睛,“不得不说,你们隐藏气机、欺骗感知的能力很强,连我都能骗了过去。”
另一处火堆旁,闻武师吃掉手中最后一块肉干,再开口时声音忽然变得虚无缥缈。
大冷天在外面跑生活都不容易,莫说这里不是咱家的房子,它就算是咱自己家的,那也没有往外赶人的道理。”
老者嘴巴一开一合,就像是离了水的游鱼,完全丧失了自由活动的能力。
老者满口苦涩,第一次升起了将这个最喜欢弟子掐死的冲动。
卫韬目送一行人远去,又转头看向闻武师,“刚才在外面还有一个人,你们没有打算来个斩草除根?”
莲花、宗师、姓闻。
再次出现时,他毫无征兆便来到了卫韬近前。
所以说,不是一位剑道宗师,而有可能是三个剑道宗师!
还有,能和三个剑道宗师坐在一起,还让他们尊称为闻武师的人,以及坐在闻武师侧后方的长须中年人,又会是怎样的高度层次?
更进一步去想,不久前刚刚进来的黑袍年轻人,竟然还端端正正坐在那里,如果他不是个看不清形势的傻子,就说明此人绝对有着相应的实力层次。
纵然是在风割如刀,冰雪呼啸的寒夜,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,仿佛就是在风和日丽的午后优雅散步。
咔嚓!
生命的最后一刻,劳管事想到的并不是自己,他想要张口大喊,却连一点声音都发布出来,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视线迅速变暗,直至坠入无尽的死亡深渊。
既然如此,那就不躲不退。
虽然他只是家里的一个老仆,但也有着玄感境界的修为层次,结果推门进去才不到十个呼吸时间,就被人斩掉头颅丢出来了?
所以说,里面有高手。
只是默默闭上眼睛养神,将这些吹嘘之言当成是过眼云烟。
听上去虚弱衰落,就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。
“她又是谁?”
隐隐带着几分回忆和缅怀,“还记得上一次来齐州,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。
“老东西找死!”
“老祖宗,要不要去前面的屋子避避风雪?”
高高荡起的烟尘渐渐散去。
寒风涌入大殿,劳管事的面孔忽明忽暗,声音变得愈发冰冷,“怎么,看你们的样子,还想在老夫面前动刀动剑,自寻死路?”
除此之外,他还看到了其他猎户,依旧在火堆旁就着干粮吃酒,甚至根本没有朝着门前瞥上一眼。
卫韬则借力高高跃起,险之又险避开了悄然绽放的一道剑芒,朝着一侧的空处飞速落下。
少女点点头,又闷闷坐了回去,一口口喝着清水,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墙壁断裂,梁柱折断,屋顶坠落、稀里哗啦掉在地面。
一念及此,洪少爷转身就走,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留。
闻武师看着那双犹如深潭的眸子,一边往嘴里送着肉干,一边慢慢说道,“小兄弟或许还不知道,那东西看起来就不像是活人,而是鬼气森森的黑暗妖魔。”
轰隆!!!
“三个武道宗师,三个剑道宗师,看来这次神意降临九圣山,却是不知引来了多少牛鬼蛇神!”
年轻人垂手肃立,沉默倾听,脸上从头到尾带着温润如玉的笑容。
又像是有了些年头的宗族祠堂。
夜风寒凉,呜呜作响。
青莲左右使,三个大剑师齐齐开口说道,“只要卫道子能加入我们,自然就会知道我们到底有什么秘密。”
就在他说话间,坐在最外层的黑脸汉子已然起身。
驾车的车夫表情依旧平静,开口时的语气也不见一丝波动,就像是吃饭喝水般从容。
此时回想起来,竟然恍若昨日,一幕幕景象依然清晰浮现眼前。”
老者缓缓呼出一口浊气,“老夫倒是觉得这样很好,在空寂的雪夜有此喧嚣入耳,至少多了几分鲜活的气息。”
“哦?”
唰!
毫无征兆的,两道剑芒同时落空,无声无息没入地面,瞬间便切割撕裂出一道十字交叉的漆黑裂隙。
大殿之内空空荡荡,没有任何器物摆设,就连本该被供奉的神像都歪倒一旁,只剩下了半截破碎的身体,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狰狞扭曲。
劳管事的眼神表情凝固了。
“不能说吗,那就算了。”
刹那间黑鳞碎裂,皮开肉绽。
他当即收敛心神,悄悄抹去血迹,刻意加大声音道,“收拾东西,我们现在就离开。”
他微微讶然,看向忽然缠绕在自己手臂的一条长蛇。
因为距离还远,只能看到它的一点模糊轮廓。
卫韬反问,“我要走的话,你们能任由我离开?”
一个荒野破庙而已,里面竟然有可能聚集了六位武道宗师。
“两个青莲宗师,三个剑道宗师。”
车内老者喝了口茶,“先走水路,再转陆路,这么长时间也没有真正歇过,人困马乏的都累坏了吧。”
“我拿眼睛看。”
篝火无声熄灭。
轰!
地面猛地塌陷出一个大坑。
仿佛变成了六尊神像,位置却是从后墙被移动到了大殿中央。
洪家老祖微微眯起眼睛,眸子里浮现出一抹好奇和期待的神情。
不远处,几个汉子围在另一处火堆旁,一边就着干粮吃酒,一边漫无边际的聊天扯淡。
老者便在此时睁开眼睛,“都是些讨生活的苦命人,你在这里难为他们作甚?”
“属下明白了。”
卫韬默然片刻,忽然严肃认真问道,“闻武师所修行的功法,是不是直指天人化生的葵花宝典?”
“我看到了,你先停一下。”
“我们暂且还不能说她的名字,卫道子可以过一段时间再来问询。”
就因为刹那间的出神,洪家老祖便失去了继续出手的机会。
透过几近腐朽的殿门,将里面的火光吹得忽明忽暗,变幻出各种不同形状。
“原来是灵明宗师,这一手倒是有点儿意思。”
卫韬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巡梭,表情愈发疑惑,“你们的眼神表情,说话的语气内容,都给我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。
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,而不是故作姿态,装模作样。
“你的心不静,所以才会感觉烦躁。”
闻武师就在此时抬起头来,以一种非常古怪的语气冷冷笑道,“原来是白悠悠那个小贱婢,实在是有些出乎预料,她竟然还是卫道子的朋友。”
老者上前几步,直接推开了紧闭的殿门。
“那便多谢这位老兄了。”
嗡!
鼓囊囊的包袱下面,三柄锈剑自发颤鸣。
巨大风压当头落下,洪少爷猛地抬头。
“一剑在手,先天占优的剑道宗师!”
“还有这个年轻人,连老夫我都看不透究竟是什么根底。”
真正重要的是将卫生收拾干净,异味祛除彻底,如此才能让老家伙休息得更加舒心。
他们的眼神中却流露许惊恐害怕的情绪,握剑的手指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发白。
身侧白衣女弟子紧张地扯住老者衣袖,直到此时才猛地回过神来。
直到车内声音渐渐沉寂下来,他才开口说道,“还请老祖宗稍候片刻,孙儿这就带人去将前面的屋子清理出来,再请您移驾过去休息。”
就在此时,一道惊雷炸响。
另一人笑道,“如今有闻武师这位大高手照应,别说购置马车了,就是成立一个真正的商行,那也绰绰有余!”
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下,修蛇长尾便差点儿被拦腰截断。
黑脸汉子一摆手,从身后包袱里取出只未曾打开的新酒囊,“虽然不是什么好酒,不过胜在火辣劲大,最适合冬天赶路时驱寒解乏。”
“卫道子,你怎么看?”
从坡顶极目眺望,便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座建筑,孤零零矗立在风雪深处。
卫韬温和笑道,“这不就成了,既然不好走,那就不如暂且留下,也能多一点时间观察你们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。”
和刚才那道剑光比起来,他苦练了几十年的剑法,简直就和小孩子玩闹一样可笑。
卫韬双手握元胎拳印,整个人的气势不断向上攀升。
“老老实实滚出去不行吗,非要逼着老夫再开杀戒,将你们的性命尽数留在此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