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猛地抬头，从青莲右使的脖颈上离开。
烟尘很快散去，显露出内里肃立不动的两人。
“这个年轻人所学之驳杂，当真是超出了老夫的想象。”
“结果这番僧竟然能毫发无损，还帮老夫缠住了那个天赋资质堪称恐怖的年轻人。
他瞬间便想明白了青莲右使主动寻死的原因。
轰！
磅礴压力再次降临。
所以在见识到“归虚演法”之后，剩下的人毫不犹豫当即退走，没有哪怕半分的犹豫和停留。
罗青隽缓缓摇了摇头，“我还差了一步，或许不久之后便能站在门前，向内一窥何为法的意境，但也有可能蹉跎余生，始终无法将这一步跨过。”
却唯独让开了青莲右使梵慈所在的方位，将他一个人前凸孤立了出来。
第二，比起青莲使和大剑师，不远处那个看着快要老死的家伙，所带来的威胁感甚至还要更强，刚刚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抓，都让他生出挡无可挡、避无可避的压迫感觉。
就在此时，青莲右使的尸身毫无征兆炸开。
所谓孤阳不长、孤阴不生，如果我能像这个番僧一样，以黑暗之渊灵意再造金刚之躯，是不是便算是应了阴阳归一的真意，可以将金刚秘法推升到更高的层次？”
刚刚刹那间的对撞交锋，同样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惊讶。
洪舜峑感受着体内的变化，面色变得阴郁沉凝，眉宇间几乎能滴下水来。
洪舜峑心中突的一动，刹那间的犹豫迟疑过后，便要收手留力，准备应对后续可能出现的变故。
拳掌交接，雷声隆隆。
青莲左右使并肩联手，圣洁莲台绽放夜空。
“观天之道，执天之行，尽矣！”
将所有诡丝尽皆撕碎扯断。
这样就能给幽玄诡丝留下可以突破进入的通道，以便在后续的交锋中想办法阴他一手。
卫韬猛地眯起眼睛，与同样面露惊容的洪舜峑目光对碰，仿佛要擦出一团火星。
听着两边言语机锋，相互影响扰乱对方心境，却始终有着莫名古怪的感觉萦绕于胸。
向前探出的手臂陡然膨胀，就要摆脱梵慈濒死反击带来的钳制。
他面容悲苦，眉心漆黑，两只眼睛黯淡无光，看上去浑然没有活人的模样。
风雪越来越大，在地面堆积越来越厚。
然后似缓实疾抬起了双手，还是简简单单的一抓，分别迎向了青莲剑意，元胎拳印。
他就在旁边坐了下来，眉头紧皱陷入沉思。
“但是，青莲和剑意之间虽然交融无间，却总感觉缺失了一点最为精华的灵魂，这就是你们最大的破绽。”
噹噹噹噹噹！
一次碰撞过后，巨响连成一片。
“老家伙实力层次如此之高，又姓洪，难道就是道主曾经提过的那位洪老宗师？”
不过这样也好，之前曾吃过梵天武者，如今正好换换口味，看一看黑渊宗师的血肉精华是否更有嚼头。”
他不闪不避，不退不让。
在此之前，他所知道的宗师武者，不管是阴极宗师，还是由虚化实的阳极宗师，武道真意和武者本体向来是相辅相成的关系。
原本还是三方对峙的局势。
毕竟之前双方都在极力加速，而且是作为宗师之上的武者双向奔赴，一个要杀人，一个要寻死，两相叠加之下已然没有更多的反应时间。
“那我只能说，你们全部打错了主意。”
各种力量交织纠缠，融为一体，将所有一切外物尽数泯灭排开。
这一发现堪称意义重大，就像是一道闪光划破虚空，驱散迷雾，为他照亮了前行的道路。
在这种要命的时刻，梵慈非但没有闪避退让，竟然还急速向前挺起了胸膛。
卫韬抬头仰望夜空，将番僧尸体小心翼翼扛上肩头，朝着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开。
拳爪挥动形成一团残影，中间还夹杂着耀眼火星，向外猛烈爆射溅开。
他半个身体都没入坑底，满头满脸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。
仿佛是背上了一座大山，甚至有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。
和蒙炙截然不同，这个番僧的金刚真意竟然和大梵生天无关，而是与梵天对立的黑暗之渊有着极深的牵连。
仿佛除了他本人之外，其他所有外物，只要不经其允许，必定会分毫不剩，半点不存。
洪舜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，“其他任何人这么说，老夫或许也就信了，但唯独你这位青莲右使，实在是没有资格出此狂悖之言。
轰隆！
没能亲眼见到青莲左使闻衍那一抬头的“风情”，也没有听到此人说出小贱婢三个字时的“腔调”，根本不知道这几人的诡异之处。
这种混乱的感觉，仿佛重新回到了不知道多少年前，正在经历令人难以忍受的玄感妄念。
已经废墟的道观安静沉默，只有风雪从空中呼啸而过。
轰！
一爪既出，磅礴威压骤然降临。
番僧体内还有黑暗之渊的气息留存，但他还没想好到底该用怎样的方法将之吸收汲取。
两人一起感知捕捉洪舜峑留下的气息，观察寻找雪地上不时出现的浅淡脚印，沿着若隐若现的踪迹追了下去。
唰！
洪舜峑的一抓无声无息，却又迅捷如电，刹那间便已经来到梵慈近前。
轰隆！
盯着他们看了片刻，他心中忽然升起更大的疑惑。
如此一来，他的归虚演法就起不到最大效果，不能将对方的武道真意尽数排斥驱离，给其留下了暴起反抗的能力。
“没想到此人硬扛了三个剑道宗师合力一击，又被同心结诡丝入体，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强悍的实力。”
这是一个裹着破旧衣袍的番僧。
“只是仔细感知之下，这几人却隐隐有种迟滞僵硬之像，比起灵明透彻的宗师心境，就像是缺少了什么关键的东西。”
刷！
三才杀剑便在此时斩来。
青莲右使梵慈接过话来，“至于死为何物，我们虽然未曾真正死过，却还是不怕死的。
等待了片刻，他陡然跃出大坑，闪电般朝着远处逃离。
就连呼啸飞舞的风雪，都在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再次出现时，已经呼啸来到洪舜峑面前。
咚！
沉闷心跳在黑暗风雪中传开。
目的不是为了其他，仅仅只是要在他身上打开一道伤口。
卫韬则骤然倒飞出去，十数丈后才重重砸在地上，踩踏出密密麻麻的蛛网裂隙。
“心意互连，气机相牵，青莲宗师竟然和剑阁剑士搞到了一块，他们到底想要做些什么？”
却是从未见过有任何一个武者，竟然能将武道真意融入肉身，共为一体。
云虹眉头紧皱，耳畔忽然传来罗青隽有些凝重的声音。
“你一个青莲教的妖人，竟然还能厚着脸皮说教老夫，简直是不知道死为何物。”
番僧的到来，就像是将一只火把丢进了装满炸药的房间。
血雨漫天飞舞，将洪舜峑完全笼罩在内。
洪舜峑说着又是一笑，“当年往生之地一战，你在心中被种下了惧怕死亡的种子，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，那粒种子早已经生根发芽，成长为参天大树。
仿佛枯木逢春，生机勃勃，却又有如死气环绕，空虚寂灭。
“如果我没有受到幽玄诡丝的干扰，能够将归虚演法的威力全部发挥出来……”
轰隆！
洪舜峑努力保持灵台清明，紧贴在大坑边缘，极力感知着卫韬的气机。
就算是比蒙炙有所超出，也没有脱离大金刚境的层次，因此只在他手中坚持了不长时间，就被打得失去了行动能力。
卫韬此时已经退到了百步之外，正准备转身就跑，还未移动脚步便陡然停在原地。
“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，他竟然能够将三部法门全部破境到了宗师层次。
云虹刚刚开口，却蓦地陷入沉默。
比如说，我们现在就敢直接自尽而亡，洪老宗师活了这么久应该也够了，敢不敢和我们一起结伴同行，奔赴黄泉路上？”
“我们究竟是不是狂妄，一会儿就可以让洪老宗师知晓。”
忽然，似乎有拖泥带水的脚步声响起。
“灵明九变、玄武真解，竟然还有金刚秘法。”
然后仅仅是稍显滞涩，重重爪影便合而为一，继续朝着黑暗风雪深处探去。
洪舜峑心中闪过数个念头，另一只手上却没有任何犹豫迟疑，同样是简简单单向前一抓。
就连犹如沟壑的皱纹都舒展了少许。
生受了可以断绝生机的一爪，梵慈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，就连眼神都没有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波动。
卫韬凝视着不远处刚刚形成的大坑，身形迅速收敛缩小，变回之前的模样。
“灵境之上，归虚演法！”
在黑暗风雪深处，仿佛有一道金光悄然亮起，映入两人眼中。
哗啦！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
咔嚓！
破败道观内死寂无声。
各自向后退开十数步距离，沉默无声相互对峙。
连成一片的雷声消失不见，风雪重新飞舞落下，一切仿佛都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。
“我感知捕捉梵天恶意，成就金刚琉璃，虽然有着黑金刚之像，但根底却依旧是梵天灵意。”
“留得青山在，不怕没柴烧，留下来或许能将那个年轻人打死，但再经过一番交手之后，体内的幽玄诡丝绝对会变得更加难缠，所以此地不能再留，必须马上离开。”
剧烈的咳嗽声从坑内传出。
另外一侧，青莲左使闻衍面无表情，语气生硬缓缓说道，“原来是四象殿的洪舜峑老先生，怪不得有如此高的修为境界。
“以他的身体为中心，至少方圆丈许范围内，对我来说就像是一片完全的虚无。
就像是生怕不能死在他手上一样。
停顿一下，他的笑容愈发浓郁，“老先生也不用拿这种怀疑的眼神看我，你要相信我绝对有这个能力。
“心意相通，气机牵连，这五个宗师的合击之力确实很强，就算是我已经开始领悟法的境界，也能被他们联手压制下来。”
但他老人家最宝贵的并不是这些，而是一路走来的修行经验，或许还要加上自武帝时代以来所经历过，知晓过的各种隐秘，这才是我们最为需要的东西。”
但是，真正让卫韬在意的，并不是番僧本来就是一具尸体，而是他所凝聚的金刚真意。
“天发杀机，移星倒宿，地发杀机，龙蛇起陆，人发杀机，天地反复，天人合德，万变定基。”
“不要再追了，我们马上离开这里，到更远一些的地方暂避。”
一想到那个年轻人可能就在坑外不远处，虎视眈眈盯着这里，洪舜峑的心中就不由得有些发虚。
“那道金光，似乎是金帐王主亲临！”
“不过我当年曾见过这种东西，按道理说在和他们交手时应该会有所察觉警惕，结果从头到尾却是没有任何感知，直到最后才看出几分端倪。”
咚！
话音落下，卫韬向前一步踏出。
他开始缓缓后退，准备拉开足够安全的距离后，就要转身退走不再回头。
骤然收缩的瞳孔中，映照出梵慈没有任何表情的木然面孔。
他低下头去，嘴巴悄无声息裂开，直至耳后。
卫韬深吸一口沁凉冰寒的空气，沉默片刻后终究是熄了继续追上去的心思，而是转身进了废墟深处，将北荒番僧的尸体从砖石下方找了出来。
而是唯恐死的太慢，还要不顾一切加快自己的死亡。
还有浓郁的血腥味道，混在风中飘荡过来。
卫韬回以一个狰狞笑容，“我本来确实想要远遁而走，却忽然发现洪前辈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，因此便又留了下来，希望能帮你解决掉备受困扰的难题。”
还有充满万物肃杀、万籁俱寂意境的声音，仿佛在他的意识之中直接荡开。
卫韬寻了处隐蔽避风的场所，将番僧尸体小心平放地面。
还有疯狂扭曲的透明触丝，自崩溃分解的尸体内飙射飞出，尽数朝着他手臂上的那道伤口涌去。
就在此时，一道闷响从不远处的废墟中传出。
不过老夫给你留了活命的机会，你却非要前来寻死，亲手断绝自己的生路。”
但已经有些晚了。
洪舜峑猛地扯断黏连丝线，面色在这一刻变得相当难看。
只是老而不死是为贼，死而不僵是为妖，你能从武帝时代一路活到现在，早该躺平到地下享享清福，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还要东奔西走，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插上一手。”
却仿佛被强力胶水黏住，中间甚至牵出了丝丝缕缕的透明丝线，在周围白雪的映衬下，透射出极淡的晶莹光芒。
…………
眼看着手中尸体迅速干瘪下去，洪舜峑脸上露出极度满足的笑容。
他一口咬在青莲右使脖颈。
卫韬从头到尾沉默不语。
其后又有剑气纵横，剑意横空，与冉冉绽放的青莲合为一处，仿佛本来就是一体之物。
不，这甚至不是主动寻死。
洪舜峑闻言只是淡淡一笑，“三十多年前，老夫与东禾先生，玄武齐道主等人攻入往生之地，击杀妖教门徒无数，弱水都要被鲜血染成红色。
但是，对方低估了他的境界。
七道身影默立不动，谁都没有抢先出手，甚至没有动上一下身体。
地面陡然塌陷，两道身影一触即分。
携冰带雪，荡起大团烟尘，刹那间便已经来到近前。
“竟然是幽玄诡丝。”
所以无论梵右使承不承认，它就在那里，深深扎根在你的心里。”
在他看来，姓洪的老家伙还是来得稍微晚了一些。
他们甫一出手，便几乎倾尽全力。
忽然，咔的一声脆响。
然后再根据情况，尝试御使幽玄诡丝将之承载抽离。
悄无声息间，他的眼睛亮起淡淡光芒。
却并没有看向番僧的尸体，而是转头朝着远处的天空望去。
“这道金色霞光，竟然有如此浓郁的梵天灵意。”
他深吸口气，又缓缓呼出，“差点儿让我以为，今天的太阳要打西边升起。”